“轟隆隆……”

對岸隆隆的炮聲中，楊秋神色凝重的看了看表，平行世界裏從第一槍到第一炮，大約花去了一個小時，而這個世界裏輜重營沖出楚望臺順巡司河過江也大約需要一個小時，也就是說，順利的話此刻蕭安國和馬奎應該得手了，可為何還沒出現呢？

武昌城上空不時閃現的火球撕裂了三鎮十餘年的繁華，無數人在巨響中被驚醒，一些人開始收拾細軟準備逃走，一些人跳著喊著加入了革命隊伍，打砸搶燒奸淫辱虐事件也屢有發生，更多普通人則抱著孩子和家人，躲在薄薄的門板後面，無助的瑟瑟發抖。

身後一百多位戰士，是通過雷猛之手以42標執法隊為班底建立的，隊伍中有利用職權從輜重營調來的，更多則是三個營內訓練最刻苦，思想最趨同的戰士，雖然名義上還是執法隊，但通過雷猛、胡老三和秉文的暗示，大家都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，所以目光全都匯聚到了營門口的背影上。

大腿外側綁著兩支威力巨大的M1911手槍，皮靴擦得可以倒影出月光，一身嶄新的軍裝配合高大身材，僅僅一個背影，竟然給一種巍峨挺拔之感。

仿佛他就是那桿能捅破天的鋒銳長槍，或者是敢支撐天地的那枚神針！

無數被炮聲驚醒的士兵沖出了宿舍，亂哄哄的互相詢問，可當他們見到站在營門口，那個孤身獨立的巍峨背影後，全都閉上了嘴巴。

“立正！”

秉文一聲大喊，所有士兵都條件反射的並攏雙腿，就連來了才半月不到的輜重和工程兩隊，也都被感染了，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桿。整個營地校場上鴉雀無聲，就連何熙等軍官都不敢多說半句，大家都在等待著……

他沒有立刻回頭，依然繼續望著武昌城，望著那些不斷升騰而起的火球，心如刀割！他不在乎那些黨人，更不關心瑞澄等人的生死，讓他痛心的是，繁華的三鎮終於要接受一次血與火的洗禮，中華大地上的最後一絲元氣，正在被蹂躪、被消耗！而且今夜才僅僅是開始，接下來還有長達一個多月的陽夏血雨！更有馮老爺子那把毀掉了漢口的大火！自己能挽救這一切嗎？

“歷史從來只記載勝利者，記載光榮和輝煌。”楊秋緩緩走到了兵陣中間，眼睛從每位士兵臉上掃過，語氣沈重緩緩說道：“你們有些是以學問制勝的新軍士兵，有些是保安隊的兄弟，我想問問你們，除了只言片語的形容外，你們能找到更多描述戰爭中被屠殺的人民，被蹂躪的同胞的描述嗎？”

“沒有！”

“你們中間很多人恐怕都會奇怪，為什麽滿韃子的走狗，漢奸，忠勇巴圖魯大人會關心起老百姓的安危，但你們知道，我為何會有今天嗎？”

“各位兄弟，秉文對天發誓，我年紀雖小，但今日說得事情字字都是真話，如果將來有那位兄弟查出我有半字虛言，我願意自裁謝罪。”秉文站到了前面，他的開篇就讓大家嚇了一跳，沒想到這張娃娃臉，被很多人惡毒稱為孌童的年輕人如此有膽氣，等到他將楊秋從入川開始到升任標統，再到當街被刺殺後明知兇手是誰卻沒去報仇，就連放過宋教仁的事情也道到了個一清二白後，戰士們紛紛交頭接耳。

原來，這位“忠勇巴圖魯”一切的一切都是被動的，而且還為了國家大義放過了追殺黨人報仇的機會！蘇小虎第一個開口問道：“標統大人，既如此你為何不向大家解釋呢？”。

“人在做，天在看。問心無愧何須向別人解釋，何況現在喜歡靠嘴巴的人還少嗎？”楊秋笑笑，走到了兵陣最前面語氣再次高亢：“我是個軍人，從穿上這身軍裝起我就發誓，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好軍人！保家衛國，是我的夢想。但這個國，不是滿韃子的國，而是整個中國！包括了東北三省，包括了蒙古、新疆、西藏！只要有我華人的地方，都是我要護衛的地方！”

“這是軍人職責，也是最高的榮譽！今天，我和你們的面前是需要我來保護的家！是三鎮！是湖北！這裏有我的百萬同胞，有我的親人，也有你們的親人！”楊秋手指著已經紅了天的武昌，腳步迅捷聲音嘹亮：“我知道今夜發生了什麽，你們中間也有人知道！滿清無德、割地賠款、喪權辱國，洋人橫行東南辱我同胞，既然要變，那麽吾輩身為軍人，為什麽就不能肩負起保護千萬同胞的責任主動求變呢？！”

楊秋摘下了軍帽露出了沒有了辮子的短發：“對岸的兄弟已經開始行動了！那麽我們呢？是繼續當滿韃子的走狗？還是做他們的奴才？！等到北面大軍殺來，你們是挺身而出，還是做個懦夫？！你們……可以自己去選擇！我的選擇只有一個！我是個漢人，更是個軍人！扛起槍的那一刻，我要保護的就不是滿韃子，而是四萬萬手足同胞！我從不勉強別人，更不會對袍澤下手，想離開的！……留下子彈和槍，每人發20快大洋自行回鄉。”

雷猛掀開一個小銀箱，露出了整封整封的銀元，然後一把掀掉自己的帽子，拔出刺刀狠狠割斷了辮子：“大人，我雷猛什麽都不懂，但我的家就在這裏！”在他之後，被挑選出來的一百多位士兵也紛紛割掉了辮子。

然而，這還不夠……

“我不想給滿韃子賣命了，我只想學大人，做個保家衛國的好軍人！”片刻的沈寂後，蘇小虎第一個走到前面，從秉文手中接過刺刀割掉了發辮。

“那些滿韃子軍官從來不把我們當人看！我不想給韃子當狗了！”

“不做奴才，包圍家園！”

“軍人四個字，命令與服從，大人您盡管下令。”

叫喊聲中，一個、兩個、三個……除了何熙等少數幾位軍官外，所有士兵都割掉了辮子，發絲飛揚鋪滿了整個校場，激昂的話語激起了所有熱血！

楊秋扭向何熙，望著還沒去發的他，銳利的目光讓他沒由來心底一抖，想了想後咬著牙拔出了佩刀，刀鋒猛然一揮，然後敬禮道：“大人，從今天起，何熙這一百多斤就交給您了，要打要殺絕不反悔！”

“絕不反悔！”

所有軍官和士兵，都往前跨了一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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